《北游记:苏禄王传》第二十五章 穿越长江天险

2019-09-09 11:41   济宁新闻客户端   杨义堂

夏天的江南,雨是少不了的,自从寒山寺那个美丽的月夜之后,好像再也没有看到一个晴天。雨是下了停,停了下,仿佛整个大明都浸泡在绵绵的雨季里。好在这些从苏禄国来的人早已习惯了雨季,反倒很享受这满眼的绿色和湿润的空气。

船队经过常州府,转眼来到镇江境内。为了及早赶到北京城去见皇帝,东王吩咐船队不再进镇江府。

于是,船队绕过镇江府的城墙,从城外的护城河继续北上,突然,船队停住了。

只见前面大大小小的船只挤在一起,一眼望不到边,把大运河堵得水泄不通,船夫们吵吵闹闹,有的船只着急地想出来,也有的船只拼命地想再挤进去。

东王着急地问:“前面这是怎么啦,怎么不动了?”

张谦问前面的一位漕船船夫怎么回事儿,那船夫说:“这大运河出长江的京口闸关闭了,不让通行了。”

“为什么?”张谦问道。

船夫答道:“不知道啊,说是长江里浪头太大,怕出危险,等着吧。”

“等着,要等到什么时候啊?”张谦着急地问道。

船夫说:“那谁知道,也可能两三天,也可能十几天,什么时候长江平稳了,什么时候再走。我们领头的说,要把漕粮再运回去,倒进岸边的粮仓里。”

张谦向运河两岸望去,可不是,透过两岸高高的围墙,还能看见粮仓圆圆的大尖顶。

张谦建议东王回到镇江府,先住到驿站里,等什么时候开闸放行了,什么时候再继续前行。可是东王一听就急了,大叫道:“那怎么能行呢,我们从四年多前就准备来大明,一直迟迟没能动身,现在终于来了,大明皇帝也盼着我们尽快去见他,我们怎么能在这驿站里住下来呢?况且还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才能走。”

张谦说:“你也看到了,前面长江口那里不放行,船都堵在运河里,我们急也没有用啊!反正吃喝用度,都有官府负责。”

西王从后面过来探听情况,听张谦说只能去驿站里等着,高兴地说:“好啊,我们就住在驿站里,好吃好喝好招待,只要大明的官府不急,我们怕什么!”

船夫也说:“你们不妨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,镇江可是个好地方,有金山、焦山、北固山,金山上有个金山寺,你们在杭州的时候一定听过许仙和白素贞的故事吧,那个老和尚法海就是金山上的,水漫金山的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,那寺庙很大,把一座山都包在里面了,又叫“寺包山”,这镇江府号称‘天下第一江山’呢!”

东王一听,更加着急了,他的脸憋得通红,结结巴巴地说:“我们不是来混吃混喝的,也不是来大明看风景的,那长江不就是一条大河吗?为什么不让通行,我们去找找那个管通行的什么闸官,不行吗?”

张谦担心地说:“可能不行吧,别看运河的闸官不算大官,只是个从九品的散官,可是权力却大着呢,无论多大的官过闸,都要听他调遣,据说过去有的高官凭借权势逼着闸官开闸,闸官上报皇帝,那些高官就被革职了!”

东王说:“让我在驿站里等着,还不如用藤条勒住我的脖子好受呢!我要去前面问一问!”

张谦执拗不过,只好陪着他去询问情况,三位王子和西王、独眼龙也跟在后面,他们打着雨伞,沿着岸边的石板路走到京口闸。

这京口闸位于大运河和长江的交汇处,其实就是一座窄窄的石闸,宽不过七八丈,高不过两三丈。上面有一座石桥,石桥两端,各有一个提升闸板的绞关。石闸的外面就是浩瀚的长江,近处,波浪翻涌,轰然作响,远处,烟波浩渺,江天一色,整个长江都被笼罩在茫茫大雨中,看不到一条航行的船。

张谦问:“东王大哥,怎么样,我们还是回去等着吧,你看,长江里没有一条船,肯定是不能航行的。”

东王坚持说:“可是,我们一定要过去!”

张谦问闸官在哪里,闸口船上的人指了指旁边的闸房,说:“就在那里面”。

他们来到闸房,看到一名穿着蓝色官服的胖子正在品茶,他头上戴着黑色一梁冠,官服的补子上绣着鹌鹑。一看就是一个九品小官,旁边有几名船夫在下棋,他们都穿着短裤短褂。不用说,那个品茶的胖子就是闸官了。

张谦弯下身,向闸官说明情况,希望能提闸放行。

闸官抬起头来看看他们,说:“你们找死啊,没看见下着大雨吗?长江里风浪大着呢!”

东王也弯下腰,笑着说:“我们是从苏禄国来的,在海上经历了很多的大风大浪,我们不怕。”

闸官生气地说:“你不怕,我还怕呢,这是长江天险,每年在长江里翻的船不计其数!把你们放过去,翻了船,死了人,是谁的责任?我这个闸官不是官,可也养着一家人呢!”

东王说:“我们出了事情,不怪你!”

闸官不理他,端着茶杯,去看闸夫们下棋。

东王一把抓住闸官的衣领,说:“快给我开闸,让我们过去!”

闸官歪着头,说:“怎么着,要打架吗?敢来我这里耍横,大明国敢在我面前耍横的人,除了皇帝爷,其他的都还没有出生呢!”说着,顺手将一杯热茶泼在东王脸上。

东王摸摸发烫的脸,伸出手掌就要打闸官,闸官低头躲了过去,帽子却掉在了地上。

三位王子看到父王的脸上被泼了热水,一拥而上,抱住闸官,挖脸的挖脸,扯衣服的扯衣服,一时间,闸官的脸被挖出了血印,衣服也被扯烂了。

早有闸夫冲出闸房,大叫道:“不得了了,有人打闸官啦!”

听见喊叫声,只见从旁边的卫所里冲出来上百名全身披挂、手持大明腰刀的卫兵。还有几个人冲进闸房,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问道:“谁打闸官?”

闸官捂着满是血手印的脸,指指东王和几个孩子,委屈地说道:“是,是他们!”

军官厉声说道:“运河漕运是我大明命脉,按照大明律令,殴打闸官者,立即处死,可先斩后奏!”

几个士兵抽出腰刀就要动手,西王真是高兴极了,没想到屡屡逃过自己砍刀的东王,眼下就要被大明卫兵杀掉了,不禁高声叫道:“是东王和这三个孩子,就是他们!”

军官喝道:“一个都不要放过!”

士兵们举起了腰刀,张谦冲到东王前面,尖声说道:“看谁敢动?我是大明中官张谦,带着苏禄国王朝拜皇上,胆敢伤害皇上的客人,一律死罪!”

军官听到张谦尖厉的说话声,又看看东王和几个孩子长得确实不像大明朝的人,就有些相信了,他们面面相觑,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

军官问道:“为什么要打闸官?”

张谦答道:“苏禄国王没有别的意思,他们只是想尽快过江,北上面见我们的圣上!”

闸官一听是皇上的外国客人,还有内宫的中官陪着,知道这帮人惹不起,就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脸,痛苦地说:“过闸也行,谁来负责?”

东王说:“我自己负责,不用你负责!”

闸官说:“那你签下生死状,把文书留在我这里,我就放你过闸!”

东王说:“好,我来签!”

闸官拿来笔墨,张谦替东王写好文书,东王提起毛笔,画下自己的名字。

军官倒是一个热心人,他和张谦聊了起来,还好心地劝张谦:“张千户,我们都是吃官饭的,不容易,你们这样过长江,能行吗?你可是也有责任啊!”

张谦说:“谢谢兄弟提醒,我们虽然经过了远洋航行,可是对过长江也没有十分把握,还是想着牢靠些更好!”

张谦把军官的担心向东王一说,东王点点头:“也好,给我们每一个人找一把船桨,我们苏禄人在海边生活,都是划船的好手。”

由于京口闸经常长期停靠船舶,岸边除了大粮仓,还形成了很大的渡口和热闹的集市,苏禄岛上的人在这位军官的带领下,来到集市上每人买了一把船桨,并让店家送到闸口那里。

集市两边有许多出售大铁绳的店家在高声叫卖。张谦问军官:“为什么这里有那么多卖铁绳的店家?”

军官说:“这条街叫打索巷,是专门给船只打铁绳的,长江凶险,过往的船只都要在这里打一条铁索,把船加固一下。”

东王听见了他们的谈话,马上说:“那我们也买一些铁索吧,把船加固一下,我们的山马舟不就是用藤条绑在一起的吗,现在,我们用铁索把客船都连起来,就不会有船只掉队了!”

张谦说:“好啊,这样就更好了,你总是有好主意,但愿能顺顺利利地过江!”

东王一行回到自己的客船那里,准备带领着大家继续前行,张谦吆喝着让运河里的船只让路,可是有的船坚决不让,还有的船夫嚷嚷着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江。

张谦喊道:“我们是和闸官签了生死状的,谁愿意签生死状,谁就跟我们走!”

一时间鸦雀无声,所有的船只自觉地让开,东王一行很快就穿过拥挤的河道,来到了闸口,他们把店家送来的船桨连在一起,并用铁索加固好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闸官高声喊道:“开闸了——”

闸夫们“嗨呀嗨呀”地推着绞关,闸板缓缓地升了起来。

东王和张谦、三位王子们坚定地站在第一条船的船头上,顺着激流冲出闸口,驶向宽阔的长江里!

长江里,浪头互相追赶,漩涡一个接着一个,如果不是用大铁索相互牵着,恐怕很快就会翻船!

东王带领着苏禄国的客人们一起喊着号子划着船,船队就这样冲出一个漩涡,又划向另一个漩涡。

东王“嗨呀嗨呀”地喊着,人们也“嗨呀嗨呀”地向着江心划去,江心没有什么遮挡,浪头更大了,一个大浪打进了船舱里,水瞬间灌满了船舱,船开始慢慢下沉!

东王说:“不好,快向外舀水!”

可是,用什么舀水啊?

葛木宁急中生智,说:“用做饭的铁锅,行吗?”

东王说:“太好了!快把铁锅拿来!”

葛木宁揭下铁锅,迅速地舀满水就往外倒,二王子和小王子都过来帮忙,葛木宁可是干家务的好手,哪还用得着他们帮忙?就说:“我自己就行,你们也用不上劲!”

安都鲁又找来了盘子和瓷碗,和温哈剌一起向外泼着船舱里的水。很快,客船又重新站到了大浪的上面,冲浪前行。

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,他们才发现全身都湿透了,似乎已经忘记了一切,依旧拼命地往前划,和风浪进行着最艰苦卓绝的斗争!

不好,又掉进了一个更大的漩涡里了,客船都在打着旋,向一起旋转,张谦叫道:“啊,大铁索要把船绞到一起,那就完了!”

东王大吼一声:“划船啊!快使劲划啊!”

疲乏的人们重新鼓起了劲头,大家一起喊道:“嗨呀嗨呀!”拼命地向前划去。

船队像一条矫健的游龙,冲出大漩涡,向北岸游去!

渐渐地,北岸越来越近了。但是,险情还是一个接着一个,大家都筋疲力尽了,如果这时候再来一串巨浪,那就全完了!

在长江北岸的瓜洲渡口,聚集了很多等待过江的船夫们,他们看到长江的风浪里竟然冲出了一支船队,都惊讶地奔走相告,岸边的人们也纷纷跑来看热闹。看到船队一点点冲出江心的漩涡,岸上的人们也都为他们紧紧揪着心,同时又为他们的精神所感动。

这时候,从北岸驶出一条红色的大帆船,径直向他们开过来了!这是一条来接应他们的船,大帆船甩给他们一条大铁索,他们紧紧拽着铁索,跟在大红船的后面前行。

东王和大家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在长江里死不了了!

很快,他们来到了瓜洲渡口,慢慢靠了岸,把船系在岸边的石头上。

渡口的船夫们一拥而上,都过来慰问。在江上跑生活的人,常常命悬一线,有谁不敬重战胜长江巨浪的勇士呢!

东王正要感谢红船上出手相救的人们。

红船上的船夫说:“我们是扬州盐帮出资组建的救生会,专门打捞长江上遇难的船只,看你们一条条都是官府派的游船,不用着急过江啊,怎么这么不要命呢?”

张谦把东王他们苏禄国出发、远涉重洋来大明朝拜的事情一说,船夫们都非常感动,并向他们报以热烈的鼓掌!

东王的船队转入运河闸口,清点人数,准备启程,突然,葛木宁“哇——”的一声哭了起来:“温哈剌,我的温哈剌不见了!”

所有人都大惊失色,温哈剌是什么时候丢掉的呢?

安都鲁说:“我记得哥哥和我一起在船舱舀水呢!”

东王头都要炸了,他下了船向江边跑,叫道:“天哪,他不会掉到长江里了吧?”

张谦怕出意外,也跟了过去。

葛木宁蹲在船舱里,已经泣不成声。

都马含和安都鲁大声喊道:“温哈剌,你在哪里?”

西王和独眼龙得意地笑着,说:“再喊也没有用,早掉到长江里淹死了!”

葛木宁站了起来,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子,气得一把抓住西王,说:“是不是你们把他推到江里去的?”

西王拨开葛木宁的手,说:“我们不在一条船上,那小子和你们在一条船上,我们只是看到他掉到江里了!”

葛木宁立刻瘫倒在地!

都马含还在喊:“温哈剌,温哈剌——”那声音格外凄凉而绝望,在雨中传得很远很远,任何人听了,都会泪流满面。

突然,从瓜洲渡口的一片碑廊里,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:“哎,我在这儿呢!”

江风浩荡,许多人都没有听见,可是葛木宁却听得真真切切,她喃喃自语地说:“我的二王子还活着!”

葛木宁的女仆哈拉一林喊道:“姑姑,你醒醒!”

次妃毕碧卜的女仆息剌安也蹲下来说:“葛木宁王妃,你醒醒!”

毕碧卜嘴角却泛起得意地微笑。

葛木宁慢慢爬起来,坚定地说:“我听见了,我的二王子他还活着!”

安都鲁喊道:“哥哥,你在哪里?”

温哈剌的声音这一次清清楚楚地传来:“我在这儿呢,在这儿看碑文呢!”

大家跟着葛木宁大步返回瓜洲渡口。此时,东王和张谦正在和红船上的人商量着下水打捞的事情,听到温哈剌的声音,先是一阵惊喜,接着拔腿就向碑廊跑去。

葛木宁气喘吁吁地跑到温哈剌身边,对着温哈剌的后背就打,边打边哭:“你吓死妈姆了!”

温哈剌奇怪地问:“你们怎么啦?我在看这些碑文呢!”

他旁边一位秀才模样的人说:“这孩子真不错,喜欢读诗,让我给他读诗,给他讲诗呢!”

东王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,说:“什么唐诗,把我们都吓坏了!”

温哈剌摇头晃脑地说:“这些唐诗太好了,你看这首王安石的诗‘京口瓜洲一水间,钟山只隔数重山,春风又绿江南岸,明月何时照我还?’还有这首白居易的诗‘汴水流,泗水流,流到瓜洲古渡头。吴山点点愁。思悠悠,恨悠悠,恨到归时方始休。明月人倚楼。’多好啊!”

那位秀才笑着说:“这位小弟把诗歌都当成唐诗了,其实,每个朝代都有很好的诗歌,像那个王安石就是宋朝人,哎,孩子,你怎么光知道有唐朝,不知道有宋朝呢?”

张谦笑着说:“他不是我们大明的人,是苏禄国的王子。”

秀才大吃一惊:“什么,苏禄国的王子?不会吧,他怎么会说我们的话呢,竟然还懂诗歌?”

张谦说:“我在苏禄国待了四年多,可能跟着我学的吧?不过,到了大明之后他进步很快啊!”

东王摸摸温哈剌的头,高兴地说:“平常温哈剌不怎么说话,也不是很机灵,没想到这么喜爱唐诗,真不错!”

葛木宁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,她说:“每一个孩子都有优点,只是我们大人都忙自己的事,没有发现罢了。”

大家听了葛木宁的话,都感到惊奇不已,谁说葛木宁只会干活,不会说话呢,作为一位母亲,她说得多好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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